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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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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大福提前訂好的包間是在三樓,所以韓瓔必須穿過一樓的大堂上樓,她剛進大堂,就看到正對著樓門的木梯上下來了一群人,當先的那個玉面朱唇衣著華貴,瞧著比女人還漂亮,不是崔淇又是誰?

韓瓔心臟劇跳,一下子僵住了,偏偏這時候徐媽媽握著她的手也忽然用力,眼睛帶著驚恐隔著帷帽垂下來的輕紗看向韓瓔——她也認出了崔淇!

見徐媽媽害怕,韓瓔只得竭力按捺住自己,低聲吩咐她:“不要出聲,不動聲色走過去!”

見韓瓔如此鎮定,徐媽媽也穩了下來,拖著僵硬的腿扶著韓瓔與崔淇擦肩而過,上了樓梯。

崔淇在韓瓔經過他的時候停下了腳步,一雙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著韓瓔的背影——他總覺得這個女孩子瞧著說不出的熟悉。

跟崔淇在一起的青年身材高大五官立體,身穿華貴的貂皮袍子,見崔淇眼睜睜看著錯身而過的姑娘的背影,便笑道:“崔賢弟,已經看不見了,走罷!”

崔淇低頭隨著他離開了。他得知父親讓人追殺韓瓔的消息後,便去求了父親。崔成珍卻以此為要挾,讓他答應回歸正途,崔淇怕父親繼續命人暗殺韓瓔,只得答應。

他今日早上才隨著耶律賀到達遼州,今晚就要離開遼州去遼國了,雖然知道韓瓔在遼州,可想去見韓瓔一面卻也不可得。

走進唐大福訂的雅間之後,韓瓔立即去掉帷帽拎著裙擺跑到窗前,拔了窗閂,把窗子推開一條縫悄悄看了下去。

春風樓前掛著幾個透明料絲燈,燈影下崔淇身上多了件玄緞鬥篷,在眾隨從的簇擁下與那個高大青年騎馬離去了。

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春風樓前的燈影裏,韓瓔這才松了一口氣,在窗下的熏籠上坐了下來。

洗春沒認出崔淇,見姑娘忘了關窗子,便過來插上窗閂,然後問韓瓔:“姑娘,唐管家問要不要現在上菜,您看呢?”

韓瓔的心跳漸漸緩了下來,她想了想,道:“我有急事,需要現在就回去。你去叫唐管家進來。”

片刻之後,韓瓔戴著帷帽下了樓,在唐大福等人的簇擁下坐上小轎,很快便離開了。

小轎在懷恩侯府內院的垂花門前停了下來,韓瓔下了轎子,先交代唐大福:“大福叔,你悄悄去將軍府尋傅平,讓他轉告傅三公子,就說我在春風樓遇見了崔淇。”

唐大福答了聲“是”,又道:“姑娘請放心,老奴現在就去。”

這時候天已經徹底黑透了,懷恩侯府各處的通道內已經掛起了燈籠,清冷柔和的光暈令韓瓔一直劇跳的心漸漸穩了下來。

進了桐院,在看到正房廊下掛的那一排琉璃芙蓉彩繪燈的瞬間,韓瓔的心才徹底歸了位,她的腳步停頓了片刻,然後加快了步伐。

桐院的堂屋裏點著兩座赤金枝形燈,照得整個屋子明如白晝,錦榻上堆滿了各種彩繡輝煌的大紅錦緞衣物,映出了滿室的紅光。

林氏正帶著金珠等丫鬟在相看,見韓瓔進來,她忙招手讓韓瓔過來:“阿瓔,你也來看看!”

韓瓔詫異道:“母親,怎麽擺著這麽多大紅衣裙?”瞧著還都是新娘禮服的款式。

林氏笑盈盈道:“因為我的阿瓔要出嫁了呀!”

韓瓔:“……”

林氏眼睛有些濕潤看著女兒:“你爹爹傍晚的時候回來了一趟,說他已經和你公公商議好婚期了,就在正月初六。”

韓瓔簡直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,呆呆地看著母親,半晌方道:“這……這也……也太突然了吧!”

林氏扶著肚子走了過來,輕輕把女兒攬在懷裏,半晌方道:“傅榭今日接到了陛下的旨意,榮升殿前司都指揮使。陛下詔令他元宵節去魯州行宮覲見,並扈衛聖駕回朝。你與他初六完婚,也好隨他進京赴任……”

說著說著,林氏的淚水就流了出來。她早知這一天會到來,可是沒想到會來的這麽早……她原本還打算這兩日就搬家,搬到信義坊宅子裏去住,一家三口就在那裏過年,待肚子裏的孩子滿月,她帶著韓瓔去探望她的外祖母……

可如今韓瓔的婚期就在眼前了,一切都是枉然……

韓瓔的眼睛也濕潤了。

她扶著母親在錦榻上坐了下來,自己緊緊挨著母親坐下,半晌無語,小小的胸腔內滿是心事。

一方面想到要和傅榭長相廝守,再不分開,她心中自是無限的歡喜。

另一方面,想到剛和爹娘團聚便要分開,韓瓔心中頗為戀戀不舍。

另外,她心中也有隱隱的不安——傅榭爬得太快了!

大周朝廷最高軍事長官是樞密院的掌事樞密使,如今由陳曦長兄陳恩擔任;第二號人物便是殿前司都指揮,也就是俗稱的“殿帥”。殿前司都指揮使統帥大周二十萬禁軍,負責扈衛皇帝、戍守、遷補、罰賞等。

按照傅榭的年紀,這個職位的權力實在是有些大得驚人了,也不知是禍是福……

林氏用絲帕拭去了眼淚,絮絮道:“傅家那邊早已放了定過了禮,婚書也早寫了,禮書也送過來了,你的嫁妝是早就備好的,所有各項也都齊備,只等傅家初六來迎親了……”

丫鬟擺上了晚飯,韓瓔陪著母親用飯。

韓瓔隨口問了一句:“這麽晚了,我爹還在和傅世伯飲酒麽?”

林氏以為女兒擔心,便絮絮地說起了傅遠程與韓忱的友情,好讓韓瓔放心嫁過去:“……他們少年時便是好友了,話說回來,你爹能承襲懷恩侯的爵位,你公公也算出力不少呢!你爹爹也在戰場上救過你公公的命……”

韓瓔滿腹的心事,卻不知從何說起,晚飯便沒吃幾口。

漱罷口,林氏向韓瓔展示韓瓔的嫁妝清單,韓瓔貌似聽著,其實混混沌沌地坐在那裏,心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。

林氏中間出去了一次,回來後繼續和韓瓔說嫁妝之事。

正說著話,她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忙定一定神,吩咐銀珠:“銀珠過去看看!”

銀珠剛掀開錦簾,唐大福就攙扶著醉醺醺的韓忱走了進來。

韓瓔忙起身指揮著丫鬟們接過父親,把父親安頓在了臥室。

忙亂半晌之後,終於安頓好了爛醉如泥的韓忱,母女倆額頭上都出了一層細汗。

林氏這才在錦榻上坐了下來,開口問唐大福:“大福,侯爺既然喝醉了,為何不幹脆歇在外書房算了?”她在外院安排的有人,其實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,只是想聽聽唐大福怎麽說。

唐大福臉上現出一抹尷尬,磕磕巴巴道:“稟夫人,是侯爺……侯爺非要回來的!”

韓瓔見狀,似笑非笑道:“大福叔,說實話吧!”事情確實有些奇怪,她爹今天被安國公纏著喝了大半天的酒,按說有了酒,又這麽晚了,一般會在外面書房歇下的,今晚為何非要回來呢?

唐大福不敢隱瞞,當下便道:“侯爺和國公爺在外書房喝酒,有了酒意便都睡下了,侯爺因讓國公爺睡在了他的臥室,自己就在書房外間的榻上將就著睡下了,誰知道……”

他看了韓瓔一眼,又看向林氏,示意夫人讓姑娘回避。

林氏卻道:“姑娘不日就要出嫁,該知道世事了,你照實說吧!”

唐大福低頭道:“玉珠不知道怎麽摸了進去,被國公爺發現了……”

林氏和韓瓔皆又好氣又好笑,母女倆相視一看,都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。

唐大福硬著頭皮道:“如今玉珠已經被國公爺處理了,將軍府的大少奶奶也被國公爺命人連夜送回京城娘家了……國公爺命小的趕緊送侯爺回內院歇下,免得被有心之人……”安國公的原話是“免得你們侯爺被人玷汙了清白”,可這話怎麽能在夫人和姑娘面前說出?

林氏和韓瓔全都明白了過來。

韓瓔沈吟一下,詢問唐大福:“大福叔,這事還有別人知道麽?”

唐大福忙回道:“稟姑娘,除了奴才,無人知道此事詳情!”安國公霹靂手段,處事果斷,行事利落,根本不用侯府的人插手,直接就把事情給處理得幹幹凈凈。

林氏吩咐金珠:“把條幾上拿包銀子拿出來。”

金珠答了聲“是”,很快便把提前備好的那包銀子拿了出來。

林氏含笑看著唐大福,溫聲道:“大福,這包銀子你拿去吧,讓在外書房侍候的小幺兒們分了,今日的事就爛到肚子裏,不要再提了!”

唐大福答了聲“是”,接過銀包退了下去。他既是懷恩侯的心腹,又是侯夫人的親信,自會把這事處理好的。

唐大福離開之後,林氏看了看四周,見屋子裏侍候的人只有金珠和洗春,便看向韓瓔緩緩道:“阿瓔,傅榭年紀青青,官卻越做越大,生得又俊,喜歡他的女人一定不會少了,你想過這些沒有?”

韓瓔點了點頭:“我曉得。”

林氏慈愛地看向自己的女兒,柔聲道:“你預備給他納妾麽?”

韓瓔笑了:“怎麽可能?我不會跟別的男人,他也別想找別的女人!”

林氏笑著點了點頭,開口吩咐金珠:“去把我給姑娘準備的那個螺鈿匣子拿過來!”

金珠答了聲“是”,進了西廂房,很快便抱著一個精致的螺鈿剔紅匣子走了出來。

林氏把匣子給了韓瓔,笑瞇瞇道:“這是我出嫁前幾日,你外……有人親手交給我的,我照樣給你備下了,你拿去好好研究,定有進益!”

韓瓔接過螺鈿剔紅匣子,大著膽子問了一句:“母親,是我外祖母給的麽?”

林氏先是默然不語,然後轉移話題:“阿瓔,你餓了吧?”阿瓔似有心事,晚飯都沒吃幾口。

韓瓔:“……”

林氏輕笑出聲:“我讓徐媽媽在柳院小廚房給你做了幾樣遼州風味,怕是已經齊備了,你趕緊回柳院吧!”

韓瓔睨了母親一眼,悻悻地抱著那個螺鈿剔紅匣子帶著洗春離開了。

她剛在柳院正房坐下,浣夏就進來問:“姑娘,徐媽媽已經把您的宵夜做好了,要不要現在就擺飯?”

韓瓔正饑腸轆轆呢,便道:“擺飯吧!”

徐媽媽和浣夏很快便把宵夜擺好了,韓瓔見是小雞燉榛蘑、土豆燉麅肉、炒芽菜尖和小魚貼餅子,配的是砂鍋熬的玉米粥,確實都是遼州風味,當下食欲大振,凈了手便吃了起來。

這些菜滋味濃厚,鹹鮮可口,韓瓔嘗了嘗,讓潤秋去桂院看看韓玲睡沒有,沒有的話也過來吃。因為韓瓔要出嫁了,柳院一下子堆進了太多東西,韓玲有些不方便,便由韓瓔安排著搬到了後面的桂院。

桂院距離有些遠,潤秋過了一陣子才回來:“姑娘,四姑娘早就睡下了!”

韓瓔點了點頭,道:“你們也都下去用宵夜吧,我這裏不用你們侍候。”

一時用罷宵夜,韓瓔心滿意足,讓徐媽媽先去睡了,自己又去浴間洗澡。

洗罷澡出來,她這才想起母親給自己的那個螺鈿剔紅匣子,便披散著長發只穿著繡淺綠梨花的軟羅寢衣坐在臥室的熏籠前,一邊晾長發,一邊打開了匣子預備開始研究。

匣子裏面除了一本封面空白的書,另有一個鮮紅色的瓷盒,裏面裝著六個小小的白玉瓶。

韓瓔把書拿了出來,發現書還是嶄新的,還帶著淡淡的墨香,應該是新抄寫成的。

她隨手翻到了扉頁,發現上書八個秀麗的楷書——“大周秦夫人見聞錄”——是她母親的筆跡。

韓瓔往後翻看了幾頁,立即面紅耳赤臉熱心跳,卻忍不住匆匆翻看了一遍。

這明明是一本古代的性,學大全好麽!

總的來說就是一個妖女如何成功地俘獲男人的全部細節,甚至包括如何表現得每一夜都如處子,如何每一次都如初夜,如何產後緊致,如何讓男子享受的同時自己也得到……

當韓瓔看到一些具體的春。宮圖時,臉紅得滴血一般……

正在這時,洗春走了進來,低聲稟道:“姑娘,傅平讓守門婆子傳信,說姑爺想要見您。”

韓瓔面紅耳赤:“不見!”

見洗春詫異,她便把書往枕頭下一塞,道:“就說我睡下了。”

她真的拉開被子鉆了進去,閉上眼睛睡下了。

洗春:“……”姑娘臉紅紅的,莫不是病了?

她匆匆向傅平回了句話:“姑娘好像是病了,已經睡下了。”

傅平忙去回傅榭去了。

聽了傅平的回報,傅榭默然片刻,最後問傅平:“韓姑娘的院子裏有沒有別人同住?”

傅平想了想道:“稟公子,原先韓四姑娘住在柳院,洗春說她剛剛搬出去,如今柳院就住著韓姑娘。”

傅榭聞言起身道:“我去看她。”他早接到許立洋的密信,知道崔淇作為宰相崔成珍的信使,要經遼州去遼國,便一直密切關註著,誰知道還是讓韓瓔遇上了崔淇。

他擔心韓瓔是被崔淇給嚇病了,因此打算去看看韓瓔。

傅平看了看墻角的金自鳴鐘,張了張嘴,最後還是沒敢說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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